“那是你第一次接触杜屿，然后你就知道他是杀手？”
罗卫民虽然听得入神，但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很难想象这孩子能有如此洞察力。刚刚失去父亲与妹妹，在别的城市差点露宿街头，居然敢在陌生人的车上直接摊牌，这不符合逻辑。
罗卫民给小李递了个眼神，他们配合多年，小李知道那是对方在告诫自己提高警惕，这事儿不简单。
“杜屿那时候也是这样问我的。”赵木童把下巴枕在手背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我告诉他，你不得不相信有些人就是很有天赋。”
“天赋？”
“对。其实我也想考警校来着，我觉得我在这方面真的很厉害。”
“别打岔，说杜屿的事情。”
赵木童不满地嘟囔着，“我又不是嫌疑人，我也是受害者。”
“你这样直白地识破杜屿的身份，不怕他对你采取过激的行为吗？”罗卫民不解地问。
“他如果对我有什么坏心思，没必要真的开车往殡仪馆去，至少我可以肯定杜屿和我爸是真的朋友，我看得出来，他很想送我爸走最后一程。我想，不论他们是什么人，伤害我这个小朋友有什么好处呢？”
“你倒是想得开。”
“没什么想不开的，人生本来就没什么意义和价值，只是一连串无尽的可能性。或许我会因此而死，或许不会，做之前我不会想太多，但可能性一旦成真，我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仅此而已。”赵木童耸耸肩。
罗卫民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女儿，那个被前妻带走，并没有与自己接触太多的女儿。他揉揉太阳穴，赵木童的话像有某种魔力，击中了他的内心，那些无数个需要他出现，但却因为案件而缺席的成长瞬间开始闪现。直到某一天，他发现孩子突然间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那个家也不再需要自己。
他离开了那个家，这就是代价。
每件事情都有代价，罗卫民当然知道。只是这样的话由对面说出来，让他更加困惑，这个案件的迷雾越来越多，他提醒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掌握主动权。
“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杜屿是杀手的？”罗卫民不愿再绕弯子，“他后来犯的事你有没有参与过？”
“没有参与过。”
“回答另一个问题。”
“爸爸火化的那天，我和他在饭店吃饭，他突然主动告诉我，他和我爸爸大概是做什么的。”
“没有原因？”罗卫民怀疑道。
赵木童摇摇头。
这时敲门声响起，小李起身开门，回来后拿着一摞尸检报告。罗卫民不得不中断询问，仔细研究起报告来。
“你想抽烟吗？”赵木童问。
“什么？”罗卫民抬头，看到赵木童正好奇地看着他。
“我看到你之前想抽，但放回去了，我觉得我可以不介意，杜屿也经常抽。”
她的话音未落，罗卫民的脑袋已经被一团紫色的烟雾包裹住了，就像他混乱思绪的表征一般。
罗卫民大概浏览了一下，尸检报告显示，神秘人死因与法医老梁所说一致，死者心口处可见严重机械性损伤，由利器刺伤心脏导致其心脏血管破裂，失血过多。经检查，尸体旁一把刃长13.5厘米木制手柄水果刀为凶器，刀柄上未检测出指纹。
疑似杜屿的死者死状惨烈，由一把枪管被锯短的猎枪爆头而亡。死者面部难以辨认，双手指纹均模糊到无法提取，法医已提取杜屿经营书店内的毛发与死者进行比对，结果需要等3-5天。凶器猎枪经过比对，过往已发生案件中并没有与之匹配的枪支。
“3到5天？”罗卫民对小李嘟囔道，“你去给老梁说，我不要大概，我要准确的天数，到底几天能有？我这都火烧眉毛了。”
小李点点头出门了。虽然罗卫民声音不大，赵木童还是听到了大概，她对罗卫民说，死的人就是杜屿，案发时她在现场，看得一清二楚。小李愣了一下，询问罗卫民需不需要去催促老梁。
“你别管别人说什么，该催催。”
罗卫民挥挥手，小李应声走了，房间里再次只剩二人，还有略显尴尬的沉默。
“其实……”赵木童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我也不是嫌犯，他不在，我们也能接着聊不是吗？而且你们这不是还录着相吗？”
“你很急吗？”
“有点困了。”赵木童揉揉脑袋。
罗卫民抬手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那接着说吧，一会儿我送你……”罗卫民迟疑后改口道，“一会儿就在队里将就一下。”
为了提神，罗卫民点了一支烟，示意赵木童接着讲。
“那天看完爸爸火化，杜屿似乎触动很大，吃饭的时候跟我说了很多，也正是那时候我大概了解了杜屿和我爸爸的工作模式。”
“除了工作模式，我更想知道杜屿被通缉的当晚，他是怎么来福利院偷偷把你带走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我的安全。”
“他自己都被我们满城找，还惦记你的安全？”
“你们是警察。”
“我没明白。”罗卫民皱着眉，用粗壮的手指把烟头按熄。
“警察找到我能对我做什么处罚？我没偷没抢，用假身份住福利院而已，但杀手公司的人从我爸爸死后就一直在找我，杜屿怕的是我被杀手发现。”
“你怎么知道杀手在找你？”
“在殡仪馆门口，我遇到过那些假装成正常人的杀手，我很肯定那些是来抓我的，因为他们的表情不像是来见我爸最后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