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寂静几乎凝固了空气。
忽然，卢西恩公爵猛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目光不再看那本沉重的古籍，而是转向了书房一侧的墙壁。
那里，悬挂着一张巨大得令人咋舌的巨熊毛皮。
熊皮被鞣制得很好，即便只是作为战利品挂在墙上，那巨大的头颅和狰狞的伤痕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凶蛮气息。
公爵大步走过去，伸出手，粗糙的手指用力拍了拍那厚实的熊皮，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转过身，刻意用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对利奥说道：
“虽然你没有告诉我是如何狩猎的这头畜生，但我猜测，这头不长眼的畜生，也是在森林边缘徘徊，最后才被你逮到机会在森林里干掉的，对吧？
毕竟你并没有向我汇报这头熊对你领地造成多大的影响。”
公爵的语气刻意拔高，带着一种“看，这不就是又一个例子吗”的意味。
“是的，大人。”利奥点头。
“好了，利奥。”公爵脸上的“轻松”褪去。
“今天的信息量够大了，传说归传说，也不要完全当真，这种信息的性质比起历史反而更接近于童话，撰写者往往喜欢夸大事实。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你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盖着冰熊徽记火漆的羊皮纸。
“召集令已发，各路人马陆续抵达，正式的会议定在明日正午，就在主堡议事厅。”
“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最起码我明天公布的事情不会是童话，而是冰冷的事实，有依据的历史。”卢西恩公爵拍了拍利奥的肩膀。
“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冰熊城现在鱼龙混杂，自己小心。”
“明白，公爵大人。”利奥收起羊皮纸，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您的信任和告知。”
“去吧。”卢西恩公爵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宽大的书桌后。
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总督府走廊的空气带着石壁特有的清冷，让利奥被传说搅动的心绪稍微冷却了一些。
利奥迈开脚步，绪却已如脱缰野马，在另一个维度狂奔。
关于力量，关于威胁。
他下意识地在心中构建起一个框架，关于荒兽的阶级划分。
那些食物链底端的存在，如驯化的家畜，如雪猪，山羊，或者野兔、雪雉之类的普通猎物。
它们或许体型不小，但缺乏真正的攻击性和威胁性，甚至会被装备简陋的奴隶或农奴正面单独击杀。
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提供肉食和皮毛，与“荒兽”之名毫无关联。他领地边缘被海姆猪熊“拐走”的矮脚猪群，就属于普通生物。
一阶则是荒兽世界庞大而基础的阶层。
普通鹰隼、狡猾的雪狐、成群的鬣狗、凶悍的森林狼，乃至矫健的雪豹、体型稍小的北极狼，甚至特殊品种的雄鹿和野牛，皆在此列。
它们拥有捕猎的本能和一定的攻击性，不再惧怕落单的人类奴隶或农奴，甚至会主动袭击。
但它们的威胁有限，一名训练有素、装备皮甲和长矛的卫兵，或者两三个配合默契的农兵，就足以应对甚至击杀它们。
它们大多数时候依靠的是爪牙之利和数量优势。
二阶时，生物的力量、体型和威胁性都陡然提升的层次。
森林霸主般的猛虎，巨狮、以及利奥亲手猎杀过的那种庞然巨物，海姆猪熊。
这类荒兽通常拥有巨大的体型、恐怖的力量和坚韧的生命力。
最普通的二阶荒兽，也绝非普通卫兵能单独抗衡，至少需要一名经验丰富、装备精良、实力达到精英骑士水准的战士，才有望将其击杀，并且过程必然凶险万分。
利奥的思绪在此处停顿，闪过那头被他剥皮送给公爵的海姆猪熊。
海姆猪熊被官方记录为二阶，但它的实际战力绝对触摸到了三阶的门槛，最起码它在二阶荒兽中几乎处于无敌之姿。
普通的骑士遇到它，就算人数众多，恐怕也凶多吉少。
“那么，袭击我卫兵和狼群的那些白色野兽呢？”利奥暗自思索。
速度快如鬼魅，爪牙锋利异常，数量众多…绝无可能造成如此损失。
只有二阶荒兽，而且是偏向敏捷和致命性的那种。
三阶及以上，利奥从未亲眼目睹，但听说过。
现在被帝国作为重要战略武器的飞龙普遍的能力划分大致就在三阶至四阶，远不及曾经的辉煌。
到了这个层次，荒兽往往已经超越了纯粹的肉体力量。
它们可能掌握着操纵元素，拥有诡异的精神能力、或者具备恐怖的再生、变形等超自然特性。
广场上依旧喧嚣，各色旗帜飘扬，不同领地的队伍正在卫兵的引导下寻找各自的驻地和安置马匹。
就在利奥准备走向自己的队伍时，一阵更为响亮、带着某种刻意彰显威仪的马蹄声和盔甲铿锵声由远及近。
一队人马正从广场另一侧的拱门进入。
这队人马规模不小，约莫有五十骑。
他们的盔甲擦得锃亮，在雪后微弱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光，罩袍是鲜艳的深绿色，上面绣着繁复的金色藤蔓与绽放玫瑰的纹章。
繁花领的标志。
队伍中央，一辆由四匹健硕白马牵引、装饰着精致雕花和繁花领徽记的华贵马车格外引人注目。
车窗垂着厚厚的天鹅绒帘幕，看不清里面。
利奥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支队伍，迅速评估着潜在的威胁与实力。
他的视线重点落在了护卫在马车两侧的两名骑士身上。
面板数据都是D ，也有相对应的提升战斗能力的天赋，虽然效果并不突出，但了胜于无。
他的目光随即掠过马车车窗，最终落在了那位被簇拥在最前方、骑乘在一匹温顺白马上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着深绿色天鹅绒长裙、外罩银灰色貂皮斗篷的女士。
利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更短。
面板反馈的信息清晰而直接：身体属性平庸，未显现任何战斗或者经营相关的天赋，只有智力一项略微超出常人水平。
利奥没有驻足观望，更没有上前攀谈的意图。
他相信繁花领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牢牢控制在手上，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自己心中的疑问。
利奥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支华丽却透着温室气息的队伍。
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向自己的队伍。
片刻的交谈后，利奥的队伍迅捷地穿过广场上的人群和车马，向着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所行去。
在瓦尔德骑士的带领下，队伍很快抵达了位于总督府侧翼、专为重要访客准备的住所其中之一。
这是一栋坚固的三层石楼，虽不奢华，但足够宽敞且易于防卫。
利奥的房间在顶层，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总督府部分区域和远处的城墙。
卡娅作为贴身护卫，自然是和利奥住在同一个房间。
在吃过晚饭后，利奥便上了床，卡娅则依旧傻愣愣的坐在边上。
夜色渐深，冰熊城似乎也渐渐沉入疲惫的睡眠，只有巡逻卫兵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
……
“咔嚓！”
清晨一声极其刺耳、如同冰晶碎裂的脆响，狠狠扎进利奥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