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黑石庄园的空地上再次聚集了所有的领民。
经历了昨晚仓库的抓捕和地牢里隐约传来的惨嚎,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艾登走上前夜处决里奥的高台。
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有了那么一丝神圣的味道。
“领民们,”
声音稳稳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昨夜,我抓到了真正的投毒者。”
“几天前,我宣布了里奥因嫉妒而作案并畏罪自杀的结论。”
“但那不是真的。”
人群一阵骚动,无数目光惊恐地看向高台,又飞快地垂下,震惊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我宣布结案,是为了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已经安全。
只有这样,这些藏在暗处的毒蛇,才会得意忘形地钻出他们的洞穴,暴露在阳光之下!”
当他说完,领民们脸上的困惑和恐惧立马消失,转而成为一种恍然大悟的震撼。
“原来领主大人早就看穿了一切!”
“故意装作结案,是让那群毒虫自己爬出来晒太阳!”
“真正的凶手,”艾登的声音逐渐冰冷起来,
“是伯爵夫人伊多!
她派来爪牙,用金币收买了几个贪婪的灵魂,妄图在黑石庄园的土地上制造混乱,谋害你们的领主!”
愤怒的低吼随着他的带节奏开始在人群中酝酿。
“我告诉你们这些,”
艾登的声音压下骚动,
“是要你们明白真相。
黑石庄园的盾牌永远竖立,任何来自内外的威胁,我都会连根拔起!
你们的忠诚,就是这片土地最坚实的壁垒!
现在,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黑石庄园的日子,会越来越光明!”
“领主老爷英明!”
“誓死追随艾登大人!”
零星的呼喊迅速汇聚成震天的声浪,忠诚和信服如同熊熊烈火在每个人胸中燃烧。
这位归来的私生子领主,他不仅强大,而且……如此聪明!
人群散去后,艾登返回屋中,刚才坐下,露希尔牵着一个身影,悄然钻了进来。
是犬娘娜塔莎。
她紧张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洗得发白的粗麻衣服换掉了酒馆的侍者围裙,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局促。
她低着头,耳朵紧贴着脑袋,尾巴不安地夹在腿间,不敢抬头看坐在橡木椅子上那个对她来说如同山岳般伟岸的身影。
“娜塔莎。”艾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温和而平静。
娜塔莎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跪倒在地。
“抬头。”艾登说。
娜塔莎鼓起全身的勇气,慢慢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
这时,太阳已经走的更高,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终于看清了领主大人的脸。
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正看着她,没有鄙夷,没有厌恶,反而,带着喜欢。
“你做得很好,娜塔莎。”艾登夸奖道,“你的警觉还有你的勇气,都证明了你非凡的价值。
这次真相破获还真是多亏了你在金苹果酒馆中抓住了关键。”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娜塔莎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她尾巴却不受控制地,轻轻地左右摇晃起来。
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但努力咬着嘴唇不让它们落下。
她的耳朵和鼻子,曾经只能带来嘲笑和驱赶。
酒馆老板嫌她耳朵太灵偷听客人说话,其他佣人嫌她鼻子太灵像个怪物。
她是一只低贱的兽娘,在任何地方都是被憎恶的存在,只配在阴沟里刨食。
是艾登大人。
是他,在黑石庄园敞开大门,接纳了她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是他,给了她们温暖的火炉和遮风避雨的地方。
而现在,又是他,不仅平等地看着她,还肯定了她的价值。
这份尊重和认可,让她如痴如醉。
“你的眼神告诉我,少女,你渴望力量。”
艾登努力让自己不出笑声,接着说道,
“契卡,就是我给予你们这些被忽视、被轻视之人的道路。
这条道路,充满危险、黑暗和不为人知的痛苦,
但它通向力量,通向认可,通向守护你们想要守护之物的能力。”
我真能忽悠。
“娜塔莎,我现在正式邀请你,成为契卡除露希尔之外的第一位正式成员。
你是否愿意,将你的忠诚、你的天赋、乃至你的生命,奉献给契卡,奉献给我,奉献给守护黑石庄园的誓言?”
“愿意,大人!我愿意!”
娜塔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变形,
“我娜塔莎,以上帝之名,以圣母之名,以祖先的利齿起誓!
我的忠诚属于您,属于契卡,直到世界的尽头!”
阳光照在她泪流满面的脸上,和因激动而竖立的耳朵上,也照在她那第一次挺直的脊梁上。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缩在角落里、人人嫌弃的兽娘,她是契卡的暗影,是艾登手中一把藏于鞘中的利刃。
艾登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他伸出手,虚按在娜塔莎的头顶,如同某种庄严的仪式:
“契卡,将从今日起,拥有自己的利齿与耳目。
娜塔莎,起来吧。
你的训练,才刚刚开始,记住你的誓言。”
娜塔莎抬起头,泪眼婆娑中,艾登的身影愈发高大。
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和明亮。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却感到如此的温暖。
...
犬娘和猫娘走后,艾登又一次拿起纸笔。
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始作俑者。
当即手书一封。
致我既不亲爱更不尊敬的有了真不如没有的,“母亲”:
真希望哈布斯堡的天气可以冷到冻死你。
当你派遣獠牙潜入我的厨房投毒时,可曾想过失败的代价?我就直说了。
夫人,你也不想你毒杀我的阴谋传遍整个贵族圈吧?
如果不想,那就三日之内,遣人带够两大袋金杜卡特作为赔礼向我道歉。
另,
阿尔布雷希特,请你管好你的夫人,不要再做可笑的事。
真·狮鹫之牙,艾登·阿尔高
...
三天后,哈布斯堡城堡宴会厅。
“蠢妇!”
阿尔布雷希特将上好的威尼斯产的马赛克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成无数碎片。
猩红的葡萄酒液溅了伊多夫人一身。
“毒杀私生子本是寻常,可你,蠢就蠢在事情没有办成!
这钱,全部从你嫁妆里出。”
伊多听罢,不满地辩白:
“我根本找不到黑石庄园里的贱民可以做这事,只能去找佐伊带来的佣兵团里的人。
那个叫费奇的,自己吹嘘自己多么厉害,我才信了他的。
我哪里又知道他都用上帝起誓过了竟然还是骗我的!”
话音未落,鲁道夫突然暴起,替母亲分散怒火:
“狗娘养的杂种,现在竟敢勒索到咱们头上!
母亲没有错,都是被骗了,大不了这钱我出!”
阿尔布雷希特·冯·哈布斯堡听后,一口老气差点抽不上来。
对比一下,这孩子和艾登,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
心中,不由多了一丝悔意……
石窗边阴影里,丽琴莎的银匙在瓷杯沿划出刺耳鸣响。
少女垂眸盯着杯子发呆。
母亲的行为,父母的争吵,让她感到荒唐无比。
心中十分后悔,若是当初,递出那块蛋糕,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