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铁和韩立的船只缓缓靠岸,孙二狗的小眼睛瞬间发亮。
前头那壮汉一袭玄色长衫,斗笠阴影下只露出紧绷的下颌,腰间长剑的穗子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背上两尺长的木箱子裹着油皮,四角还包着精铁。
后头那青年虽是瘦削模样,举手投足间,却自有气度,令人心折。
“惊蛟会,墨府,带路。”张铁的声音像淬了冰,惊得孙二狗身旁的喽啰们下意识后退半步。
“哎哟,贵客!”孙二狗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后槽牙却咬得发疼,外乡人、问墨府、背重箱,这分明是送上门的肥羊。
他使个眼色,脚夫王三便嬉皮笑脸凑上前:“爷,我帮您......”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张铁腰间长剑已出鞘,剑芒如灵蛇般抵住孙二狗眉心。
码头瞬间死寂,唯有江水拍岸声愈发清晰。
“剑......剑芒?!”人群中爆发出抽气声。
要知道,唯有传说中的武学宗师方能凝出剑芒。
孙二狗感觉裤裆一热,混合着尿骚的臭味迅速扩散。
他瘫坐在地,喉结上下滚动,方才还伶俐的舌头此刻像打了结的麻绳。
张铁冷笑一声,剑入鞘的瞬间带起一阵罡风,将孙二狗油腻的头发吹得倒竖。
他抬脚跨过瘫软的地头蛇,朝着熙熙攘攘的城门走去。
韩立默默跟上,余光瞥见黑熊那帮人正悄悄往后缩,方才那道伪装出来的剑芒,足够震慑整个码头。
张铁和韩立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黑熊便大步跨过满地狼藉,粗粝的手掌像拎小鸡似的将孙二狗拽了起来。
他手掌微微震颤,一股暖洋洋的内力细流顺着孙二狗的百会穴注入,驱散着对方体内因恐惧凝滞的气血。
“那剑芒......”
“真的假的?”孙二狗声音还在发颤,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眼神却透着惊恐与不安。
黑熊沉默不语,喉结滚动了两下,望向城门方向的目光中满是忌惮。
方才那股森然剑意,绝非寻常武者能够模仿,若真是两位武学宗师直奔墨府,整个嘉元城怕是要掀起滔天巨浪。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再无往日的敌视。
什么帮派恩怨、码头利益,在疑似宗师级别的强者面前都不值一提。
黑熊立刻吩咐手下:“快!把消息传回帮里,让长老们定夺!”
孙二狗也哆嗦着掏出信号警示。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里,如何保住小命。
惊蛟会虽已不复往日荣光,但其盘踞南城多年,墨大夫此前布下的重重暗手,就像蛰伏的毒蛇,让无数觊觎墨府的势力栽了跟头。
如今两个神秘强者突然现身,还直奔墨府,任谁都知道,一场剧变在所难免。
张铁和韩立沿着青石街道前行,身后尾随着三三两两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些打探消息的江湖人,有的藏在街角阴影处,有的装作路人模样,却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铁背上用油布包裹的木盒。
终于,二人来到墨府门前。
朱漆大门上的铜钉闪亮发光,门楣上“惊蛟会”三个大字自有一股豪迈气势。
看门的汤二远远就注意到这两个不速之客。
玄色长衫猎猎作响,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场,尤其是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竟与自家门主当年如出一辙。
“我二人是墨大夫的弟子,前来拜访,这是信物。”张铁低沉的声音响起,同时递出一枚古朴的纹龙戒。
汤二瞳孔猛地收缩,目光死死盯着那枚戒指。
暗金色的戒面上,龙纹栩栩如生,龙睛处镶嵌的红宝石泛着幽幽血光。
这戒指,他曾无数次见门主把玩,是惊蛟会至高权力的象征。
再看向张铁身后的木盒,汤二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
墨门主已经遭遇不测?
汤二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念头,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二位贵客里面请!小人这就去通禀几位主母。”
墨府前院的青石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名斗笠客甫一踏入,便引得习武场中弟子的注意。
待看清汤二管家亲自迎上前,躬身行礼的模样,众人更是心头一震,老管家竟对这两个外乡人如此恭敬?
当下便有人小跑着去捧来鎏金托盘,雨前新茶腾起的热气裹着茶香,与精致的芙蓉糕一并摆在檀木桌上。
张铁坐下后,伸手摘下斗笠,露出经过易容术重塑的面容,眉骨高耸,眼角微垂,下颌刻意垫高,与记忆中判若两人。
内院议事厅里,四位主母围坐在紫檀圆桌旁,墙上悬挂的蛟龙图在烛光下张牙舞爪。
当汤二匆匆来报,称有两个年轻人自称墨大夫弟子时,四夫人严氏手中的翡翠玉笔骤然收紧。
“又是自称弟子?”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与那吴剑鸣如出一辙,怕不是其他势力派来的细作!”
然而当纹龙戒被郑重呈上,严氏将张铁递来的戒指与自己那枚严丝合缝地嵌成环形时,屋内陷入死寂。
烛光摇曳,映得六个女人的脸色忽明忽暗,谁都没料到,这象征惊蛟会门主传承的信物,竟真在旁人手中。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严氏猛地起身,茶盏里的茶水晃出涟漪,“总是要见见的。”
“五妹,麻烦你带二十个死士埋伏在侧,袖箭涂见血封喉的鹤顶红,毒针淬断肠散!”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吴公子和玉珠小姐回府了!”
小厮的通报声惊得墨彩环拍案而起,这位娇蛮的千金跺着绣鞋,柳眉倒竖:“娘!”
“那姓吴的都在府里赖了大半个月,大姐每日强颜欢笑,难道要一直忍下去?”
严氏揉着太阳穴,眼角细纹里藏着疲惫:“墨府如今势单力薄,夫君未归,贸然与独霸山庄撕破脸,不过是以卵击石。”
五夫人王氏突然开口,声音像毒蛇吐信:“不如让吴剑鸣去会会这两人?是骡子是马,一探便知。”
二夫人李氏与三夫人刘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鬓边金步摇跟着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