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案发现场出来,杜屿去了一趟星星福利院附近。涂山很大,除了景区范围,还有大片游客无法涉足的地带,以及多处被文保单位疏忽打理的民国时期建筑,稍有不慎就会迷路。杜屿在山里有多处换装地点,还藏有大量现金与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他曾设想过,一旦由于身份暴露而导致警方全城设卡拦截他,他就会在行踪暴露之前藏匿于深山里,一年半载后再下山寻找合适的机会远走高飞。现目前的状态倒也没达到全城警戒的高度,但昨晚杜屿有想过上山一躲了之,毕竟被通缉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应对的经验。
只是赵燃死后,赵木童的存在让他无法像之前设想的那样毫无顾忌,他害怕辜负好友死前看向他那乞求的眼神,也害怕赵木童因为他的疏忽而失去生命。
这种使命一般的责任感一方面来自于赵燃曾救过他的命,另一方面,是在与赵木童短暂的接触后,让他在多年的杀手生涯中第一次感到厌倦与困惑。
从记事起,他的养父就在从事杀手这一行,养父也没有对此有任何避讳,并直言杜屿以后也要继承这个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工作。杜屿对这件事也没有怀疑过,养父因为行踪不定,所以没有让他上过学,他也不知道除了做和养父一样的事情还能做什么。
在独处的时光里,他除了接受成为一名杀手必要的训练外,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各种书籍。成年后,养父引荐他去了现在的杀手公司,与他断了联系。杜屿从那时便开始白天经营二手书店,晚上化身为业内最顶尖的杀手,无往不利。
养父与他断联时他很不解,为何以后不能再联系,养父没有给他答案。他送赵木童去福利院的时候才知道,养父是在保护他。正是这迟到多年的答案让他对自己危险而单一的生活感到厌倦,他开始有了责任心,有了牵挂,有了对正常人生活的向往。这种情感一旦生根,便会快速发芽开花,最后结果。
果实里全是对人生的困惑,自己生来便该如此吗?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那些被杀的人,他们的人生呢?他有权力更改那些人的生活轨迹吗?
关于命运的思考开始折磨杜屿,这让他变得魂不守舍,消极怠工。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只能提出退休的要求。
他不愿意最后像养父一样,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而选择老死不相往来,他希望能像正常人那样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平平淡淡过日子,比如说赵木童,或者和某个女人结婚,有自己的孩子。
离开涂山的藏身之处时,杜屿给自己化了一个十分中性的妆,戴上长长的假发,变成了一个艺术家的模样。他顺路去了附近的道观给自己求了一个签,结果并不好,大凶。他把签文烧了,动身回卜子家。
家门口没有任何记号,看起来很安全,杜屿没有打招呼直接把锁开了。卜子和赵木童正在餐桌吃泡面,听到响动,卜子快速关掉赵木童放在餐桌上的小收音机,冲到厨房拿起刀,躲在餐厅死角处,只露出一只眼睛。赵木童倒是很冷静,完全无视卜子的提示,坐在原地大口吃面。
门开后,卜子见进来的人样貌陌生,暗叫不好,他小声提醒赵木童是屋主回来了,赶紧躲起来,他好行动。赵木童却很开心地说,“你回来啦。”
“谁?”卜子也愣了,“杜屿?”
“不是我还是谁?”杜屿说,“我开锁速度快吧?就算旁边有人他们都能以为我开的是自家门。”
“这化妆技术可以啊!”卜子把刀放回原处,“我都没认出来。”他又坐回餐桌吃起了面,没吃两口突然反应过来,瞪着赵木童说,“你怎么知道那是杜屿?”
“习惯了呗,别人认不出,我闻着味都能知道。”
“你不会平时都不怎么化妆吧?”
“戴戴假发帽子和墨镜就差不多了。”
“那也太敷衍了。”杜屿说,“现在的刑侦技术高明着呢,现在警察可到处查你呢,化妆技术得练练。”
“不是说不确定现场指纹到底是不是我吗?”
杜屿从兜里翻出用三个透明密封袋装着的透明胶带递给卜子,让他自己验一下指纹。
“哪来的?”卜子接过袋子,“案发现场?”
杜屿点点头,把他在现场看到的以及自己的推测都说了一遍。卜子边听边比对指纹,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是我的。”卜子说,“有一个是我的无名指,其余的不是,应该是被害人的吧。”
“那惨了,现场全是你无名指的指纹。”
“这不就是纯陷害吗?谁犯罪在现场只留一根手指的指纹,还满屋子都是!”
“对方非常专业,不求财,也不像仇杀。”
“万一是仇杀呢?门锁不一定是凶手开的,是被害人认识他,从里面开的门。”赵木童说。
“这不明摆着吗?仇杀的话卜子的指纹怎么会在现场?”杜屿无奈地说,“门锁我看过了,外行人看不出来,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当时的情况就是凶手自己开的门。”
“操!”卜子大喊一声,“这算什么事?”
“那你也够离谱的,怎么被通缉了还躲在别人家?”赵木童问。
“躲自己家才离谱吧?那姓杜的什么人?我能让他知道我家真实地址吗?”
“小心点总没错,就像你们永远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通缉令上的照片呢?”赵木童问。
“去办证的时候没说不让化妆啊。”杜屿笑着,拿了一些菜进厨房。
“你要买菜做饭怎么不提前说?”卜子气恼地说,“我俩吃方便面都吃饱了。”
杜屿正要解释,门外又传来响动,这次赵木童反应也很敏捷,和两个杀手几乎是同步躲到了厨房死角。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进来了三名黑衣男人,手上都拿着手枪。
杜屿三人躲在厨房,一下子变得被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