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撕裂了头顶的天空，强光照得罗卫民和小李睁不开眼，随后一声惊雷袭来，声音近到像是在车顶炸开，小李被吓得一哆嗦，车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小李刚稳住情绪，暴雨倾泻而出，天与地之间巨大的空间仿佛被雨水无缝连接，视线瞬间模糊起来，远光灯在这样的雨水下也显得非常无力，只有偶尔强烈的闪电能够让他们看到更远的路。
为期10个月的雨季总是在最初的几天最为生猛，仿佛没下雨的那两个月，天上的云都在暗暗憋着一股劲。
“还没到3月呢，”小李抱怨着，“今年的雨季提前了几个小时。”
“凡事都有例外，漫漫人生路，几个小时的误差简直不值一提。”罗卫民看着远处闪电照亮的乌云。
这些云太低了，好像要把他们的车吞下去。
赵木童留的地址非常偏僻，车不能直接进去，罗卫民平时没有准备雨伞的习惯，二人只好冒着大雨冲下车，跟着导航走到巷子里面转了几个弯后，他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严岭市的地形以山地和丘陵为主，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导航经常在这个城市失灵，尤其是在老城区那些弯弯绕绕的巷子里。这些老城区的路看起来平平无奇，走在上面感觉坡度也不大，但实际路上的人是穿行在山中，那些高低错落的房子，代替了千百年前这一大片山上的树木，组成了一个钢筋混泥土的森林，让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迷失其中。
暴雨则让这座森林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罗卫民和小李被导航指引得在巷子里来回转圈，甚至连回去的路都不好找了。
正当罗卫民不断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找路的时候，小李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站在巷子的另一端一动不动，雨衣的帽檐很长，男人的脸全部都藏在阴影里，在强光手电下，雨衣上的雨水快速流动，还反着刺眼的光。
小李拉了拉罗卫民，让他看这个男人。罗卫民徒劳地擦了几把脸，雨水让他的视线非常模糊，但职业敏感度让他察觉到有问题。
罗卫民拿过小李手上的手电，对着男人的脸部照过去，但就算如此，也只能看到对方高耸的鼻梁。
“谁在那？”罗卫民大声问。
声音被雨水吞噬了不少，他不确定对方能否听见，于是开始慢慢往男人的方向移动，手也缓缓摸向腰间。小李跟在罗卫民后面，偷偷把枪拿出来，准备上膛。
“说话！”罗卫民吼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照亮了一切，也就是这一瞬间男人转身就跑，速度非常快。小李大骂一声，举着枪就追了过去，罗卫民拿着手电跟在后面，他没有拔枪，而是想尽力帮小李把路照亮。
但跑起来的时候光线十分不好控制，神秘男人的速度太快，只会偶尔出现在乱晃的电筒光柱中，紧接着又消失不见。
“站住！”小李大喊，同样也不确定对方究竟听见没有，“我们是警察！”
神秘人丝毫没有减慢速度，雨衣的下摆在雨中来回晃动，发出塑料摩擦的声音。他看样子非常熟悉这里的街道，经常在看似没有路的时候突然拐进另一条巷子，导致罗卫民和小李十分被动，但因为体力上不相上下，距离也一直没有改变。
在下一个拐弯处，小李突然加速，企图抓住男人的雨衣。罗卫民没有跟上，手电来不及给小李照路，就在神秘人和小李都陷入黑暗的瞬间，小李突然大叫一声“谁？”，接着惨叫了一声，又传来打斗的声音，等到罗卫民赶过去，已经看不到人了。
“小李！”罗卫民有些慌张，他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掏出配枪在鞋后跟用力蹭了一下，快速上膛。他把右手放在左手的手腕上枕着，确保枪口和手电筒的光柱方向一致。
他又大声喊了小李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雨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与毫无回应的巷道，让罗卫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误入了一个时间裂缝，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没有任何情感的暴雨。
他在拐角处反复翻找，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踪了。罗卫民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这很困难，他大口喘着粗气缓慢向前移动，不想错过任何可能存在的细节。
雨势更大了，罗卫民搜查完了这个巷道，在下一个路口被积水挡住了去路，他不清楚水有多深，不敢贸然用脚去蹚。
他用手电照了照近似于沸腾的积水，又抬头照着天空，天地在这一瞬间像是倒错一般，让他感到眩晕。
突然身后有响动，罗卫民十分紧张地转身，手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火。万幸出现在强光下的人是小李，他看上去十分狼狈，手部受伤，但血刚刚渗出来就被雨水冲走，很难确定伤势。
罗卫民想快步向前，却又不得不谨慎一些，他警惕地看着小李的身后，没敢说话。小李看着他摇摇头，说人已经跑了。他这才把枪收起来，上前查看伤势。
“不重，”小李颓丧地坐到地上，“包扎一下就好。”
“人呢？”
“跑了。”
“你枪呢？”罗卫民看着小李空无一物的手，紧张地问。
小李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零件，一声不吭。
“这是什么意思？”罗卫民猜到了答案，却不太相信。
“我拐弯的时候脚被绊了一下，我在摔倒的时候旁边有人拽了我，我问是谁，那个穿雨衣的男人没理我，直接把我拽到一个地下室扭打了起来。”小李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打不过他，想开枪却发现手早已被控制住了，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摸黑下了我的枪，不知道用什么划伤了我的手，临走的时候还把枪的零件还给我了。”
罗卫民被小李说的话震惊到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缓了一会儿，他找到一个遮雨的地方开始打电话叫增援。
增援到得很快，技术科的灯在漆黑的巷子里亮起来的时候，罗卫民才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趁着同事们在勘测现场，小李在包扎伤口，罗卫民在大雨中又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赵木童告诉他的地址。
这个房子看起来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大门甚至都没有安装防盗门，而是那种老式的旧木门，他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脚把门踹开，房子里的灯还亮着，老旧的电视墙上全是红得发黑的陈旧血迹。
罗卫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给老梁打电话，让他忙完赶紧来这边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