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少年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待众人踏入房间后,他忽然挺直腰板,右手抚胸行了个夸张的礼——
“容在下隆重自我介绍。”他指尖轻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一串古朴的木质手链,“敝人常思鉴,圣世出身。虽看着年轻,却掌管本家全部情报网络哦~”
(这家伙不过比我大几岁吧。)隋风皱眉。
“平时主要负责隋风相关的指令传达——”常思鉴话音未落,隋韬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少装模作样了!凌夜辉人呢?”
“痛痛痛!”常思鉴瞬间破功,捂着被扯皱的领口哀怨瞪眼,“你这家伙还是一样的粗鲁……”
(他们居然认识?)隋风眨了眨眼。
像是察觉到他的疑惑,隋韬松开手解释道:“这就我跟你说过的讨厌的家伙。他是我和隋豪的直属上司,叫我们带走那个女孩子的人就是他……当初他刚来的时候还是我给他带路的呢……”
“好了各位,来聊正事吧。”隋琪恰到好处地打断隋韬的嬉闹,指领着众人来到客厅。
踏入客厅的瞬间,隋风瞳孔微缩——
隋豪与戚樱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两人静坐无言,却截然不同——隋豪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戚樱则冷着一张脸,漠然如冰。
凌夜辉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中的混沌已然褪去。他后背包扎的绷带凌乱不堪,明显出自毫无医疗经验之人之手。
但更令他心跳加速的是角落里的一个瘦小的身影——李思瑶蜷缩在单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李思瑶的出现让隋风大吃一惊:“思瑶!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李思瑶细细地回言。
隋风方要说话,却被常思鉴打断了,“是我带她来这的,为了调查一件事。”
“那结果是怎样?”
“别急,坐谈吧,各位。”常思鉴笑着摆手,忙招呼众人坐下。
凌叡雪一眼看见弟弟夜辉,立刻冲上前紧紧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
“夜辉,你的伤怎么样了?”
“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已经被那个少年简单包扎过了。”夜辉内疚地回抱住她,声音微微发颤。
再次见到李思瑶,邵思涵难掩欣喜,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然而思瑶始终保持着警惕,沉默寡言,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疏离。
另一边,隋风走向戚樱,在她身侧落座。
“刚才的情况我都看到了,多谢你出手相助。”他关切地问道,“没受伤吧?”
“不劳费心,我还没那么弱。”戚樱依旧冷若冰霜。
这冰冷的回应让隋风如坠冰窖,他识趣地噤了声,转而与隋豪攀谈起来。隋豪简明扼要地向他讲述了方才的经历。
“嘿,少年,现在可以跟我们说明一下情况了吗?”隋琪率先打断寒暄,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常思鉴。
常思鉴点点头:“好,那我就长话短说。首先,是关于那位少年的事。”他顿了顿,“根据我的推断,这位少年应该是带着远古神族遗留下来的力量来到这个世界的。在对此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生活至今,直到今天——那个仪式将他一直被压制的力量完全释放,最终导致了失控。”
“所以我们……不是人类?”在听完常思鉴的发言后,凌夜辉得出了这个怪诞的结论。
“不,被剥夺神力后的凌氏一族,本质上已经与普通人无异。”常思鉴的目光在夜辉身上停留,“只是我无法理解,为何唯独你是特例。”
“所以夜辉长出的翅膀是诅咒吗?”凌叡雪则关注到另一个重点,“我听小李说的。
“这事恐怕需要向当时的凌氏族长求证。”隋琪插话道。
“之后我会去查证。现在说回正题。”常思鉴清了清嗓子,“袭击你们的人,分别是吴源、楚宫,还有你们的同学顾园李,对吧?”
“顾园李?怎么会是她?是不是弄错了?”凌夜辉猛地抬头,脸上写满震惊与难以置信。
“拜托,我们都亲眼看见她和那两人在一起,还跟她交过手。”隋韬立即反驳,“更何况,就是她把你打晕的。”
听到最后一个事实,这让凌夜辉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只是心里就像是有块石头堵住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隋风眉头紧锁,感到仍有一大堆谜题没有解释。
常思鉴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根据现有情报,基本可以确定是来自我们世界的人。至于顾园李……”他目光一沉,“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但能在你们身边潜伏这么久,说明对方已经掌握了大量情报。隋风,从现在起你不能再去学校了。”
“好的,我知道了。”隋风干脆地点头,指节却不自觉地攥得发白。
“可是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啊——小李跟我们同学了三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凌叡雪心有不甘地说,内心同样是难以置信。
“我们都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隋豪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居然藏这么深。”
(为什么大家就这么接受了这个事实?)凌夜辉万分不解,在她心中,顾园李始终是那个会和姐姐一起来关心他的温柔形象。
“至于吴源,从姓氏判断,应该是吴氏一族的人。只不过……”常思鉴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下,“他们来自我们的敌国繆斯克拉德——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异界’。”
“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忍不住追问。
“这说明他们背后的人可不简单啊。”常思鉴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就连这个世界也要掀起波澜了。”
……
凝重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突然,凌叡雪猛地拍案而起:
“说了这么多,这跟我弟弟到底有什么关系?”
“很遗憾,”常思鉴直视着她的眼睛,“无论愿不愿意,你们姐弟都已经成为这场棋局的重要棋子了。”他转身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另外.……目前我还没办法取出夜辉体内的力量,只能用药物暂时抑制。所以,需要你们继续配合。”
凌叡雪毫不犹豫地挺直腰板:“如果能彻底消灭夜辉痛苦的根源的话,那么我十分乐意帮忙。”她眼中的决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既然达成共识,我也该告辞了。”隋琪舒展着身体站起来,衣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就由我来送两位回去吧。”
“琪姐,这么快就要走?”隋风诧异地直起身子。
“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隋琪眯起眼睛,指尖随意地卷着发梢,“毕竟我可是个大忙人呢~”她轻快地走向门口,临出门时回头道:“两位,我在楼下等你们。”
凌叡雪拉着弟弟起身,向众人点头致意:“那我们先告辞了。”她的目光在隋韬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再见各位,特别是隋韬。”
“啊,知道了!再见!”隋韬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告别。
常思鉴从内袋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药盒:“这个请收好。”他郑重地递给叡雪:“能暂时抑制你弟弟体内的力量波动,出现不适时立即服用。”
“明白了,感激不尽。”凌叡雪双手接过,指腹摩挲着盒面上细密的纹路。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凌夜辉深深鞠躬,脖颈处的绷带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常思鉴又递来一张象牙白名片:“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联系我。”烫金的联系方式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将名片收进贴身口袋,凌叡雪轻轻搭住弟弟的肩膀。姐弟俩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
“你还有话要说?”隋韬望着楼梯口消失的身影,转向常思鉴。
常思鉴的目光落在角落的李思瑶身上:“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她的事。”
隋风身体微微前倾——这正是他最大的疑问。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催促道:“请快说吧。”
“你们可知道训练营的真正目的?“常思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
隋风摇头。隋韬与隋豪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样表示不知情。
“是为了肃清潜伏在这个世界的敌对势力。”常思鉴的声音突然压低,房间温度仿佛骤降。
“什么势力?”隋风皱眉。
“这涉及到我国的一段黑暗历史。”常思鉴的指节在桌面叩出沉闷的响声,“一个被各国联合围剿的组织,专门从事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他余光扫过李思瑶,“而她,就是这个组织在这个世界的.……实验成果之一。”
李思瑶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指节攥得发白。
“那为什么思瑶和戚小姐会出现在异世界?”隋风敏锐地追问。
“我说过,我们在逃命。”戚樱冷冰冰地插话,多看了隋风一眼。
常思鉴轻叹:“准确地说,是戚樱在接应思瑶时暴露了行踪。”
隋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他听出了话中的刻意保留。明白再问也是徒劳,他沉默地靠回椅背,将未尽的疑问咽了回去。
“可怜的思瑶……一定吃了很多苦吧。”邵思涵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她将颤抖的女孩拥入怀中,手指轻抚着对方瘦削的脊背,“别怕,这里很安全。”
“嗯……”思瑶安静地依偎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苍白的脸颊贴着思涵的肩膀,黑发如瀑般垂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需要补充的是,”常思鉴看向众人眯笑,“逃亡时的精神冲击导致她暂时失忆。不过这只是短期症状,等她恢复后,我们就能获取组织的情报了——”
“不用说了。”隋风突然打断,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对于常思鉴的说辞,隋风感到不悦——对于隋风来说,他更关心思瑶现在的身体状况而不是什么情报。
隋风心里装的从来不是那些抽象的概念,永远只有眼前活生生的人。
“我能带思瑶回家吗?”隋风直截了当地问。空气瞬间凝固,众人惊讶的目光在他身上交汇。
隋韬不赞同地摇头:“这不合适吧。”
“当然可以。”常思鉴忽然轻笑,眼睛闪过一道冷光,“反正她现在对我而言……确实没什么价值。”他故意在“价值”二字上咬了重音,“只要记忆恢复后再——“
“我们走。”隋风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常思鉴却从容不迫地抿了口茶:“随你便。不过……连自己的身世之谜都不想知道了吗?”
“今天到此为止。以后自会知道。”隋风急切地站起身来,“思涵、思瑶我们回家吧。”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常思鉴摇了摇头。
“嗯。”邵思涵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思瑶。
令人意外的是,一直沉默的女孩竟然顺从地跟着迈开了脚步,仿佛那片温暖的掌心,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我的任务呢?”戚樱抱臂倚在门框上,冷眼看着隋风三人离去的背影。
常思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的职责是保护李思瑶,跟上去就是了。”
戚樱冷哼一声,黑色马尾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扬长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隋豪与隋韬二人。常思鉴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隋豪阴沉如铁的脸色。
“这可不像你,”他饶有兴味地转身,“发生什么事了?”
隋豪缓缓抬头,眼中燃着罕见的战意:“思鉴,我想变强。你有什么方法吗?”
隋韬不可思议地看向隋豪,却看不出他脸上一点玩笑的意味。
(你这家伙,突然怎么了?)
“哦?”常思鉴戏谑的笑容忽然收敛,目光变得锐利,“办法是有,不过.……”他踱步到窗前,背对着二人轻声道,“需要做个交易。”
“我接受。”
“明早来找我。”常思鉴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逆光中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届时告诉你详情。”
待二人走到门口时,常思鉴突然叫住隋韬,将一个精美的灰色小盒子递过去:“隋韬,帮我转交给柳瞳。”
隋韬点头离去后,最后一缕残阳透过窗棂,常思鉴修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了一瞬,随即被涌来的黑暗吞噬。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隋风猛地转身,差点撞上悄无声息尾随的戚樱。
“任务。”戚樱抱剑而立,月光在她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保护你们。”
当隋风推开家门时,夕阳恰好沉入地平线。历经这一天的离奇遭遇,熟悉的玄关竟让他恍如隔世。
身后,三个女孩的影子在暮色中静静交织。
“我们回来了!”隋风推开门喊道。屋内立刻传来隋岱爽朗的应答和隋氏轻快的脚步声。
“哟,今天这么热闹!”隋岱放下扫把,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思涵来啦……还有小樱!”
“叨扰了。”戚樱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眉眼间的冷峻竟柔和了几分。
“你们认识?”隋风狐疑地来回打量。
“算是老交情了。”隋岱笑呵呵地搓着手。戚樱则冲隋风挑了挑眉,嘴角挂着熟悉的讥诮。
“孩子,你也回来了?”隋氏突然注意到躲在最后的思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这是怎么回事……”思瑶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缩了缩脖子,邵思涵连忙凑到隋氏耳边轻声解释。
“好啊,回来好啊!”隋氏心情愉悦地将思瑶拥入怀里,这让思瑶吓了一大跳。
晚餐时分,餐厅难得坐得满满当当,只有隋茜照常缺席。隋岱特意开了珍藏的老酒,隋氏更是把拿手的红烧肉炖得油亮亮。隋风与邵思涵像往常一样互相夹菜。
而思瑶始终低着头,筷子只在碗边徘徊。直到思涵把剔了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她才小口小口吃起来。
戚樱看似在用餐,实则每次举筷都巧妙地扫视整个餐厅。最反常的是隋云,往日话多的少年今天像闷葫芦,扒完饭就匆匆离席。
“小云,不和你戚樱姐打个招呼?”隋岱试图活跃气氛。
“嗯。”隋云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离去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沉闷。
夜深时,隋氏抱着新晒的被褥忙前忙后。她特意把思瑶安排在采光最好的客房,还把自己的枕头也搬了过去,“今晚奶奶陪你睡。”
隋风冲完澡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纱窗在地上画出菱形的光斑。今天发生的一切走马灯般在脑海闪回——神秘组织、异世界、思瑶的身世……他望着窗外浓墨般的夜色,连星星都躲起来了。倦意终于战胜纷乱的思绪,将他拖入混沌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