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宇智波宿明称为师傅的老头，穿着一身古色古香的青衫，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与宇智波宿明有着泾渭分明的巨大差别。
刚诞生的茫然飞快褪去，恶狠狠瞪向惊喜微笑的宇智波宿明。
双目喷火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要是目光能造成伤害，老头一定会在下一秒将对方千刀万剐！
“怨恨在我体内咆哮，催促我撕碎你。
但就是没有它们提醒，我照样很乐意这么做。”
老头讥讽出声，借着叙旧的功夫暗中抓紧时间适应这具身体，熟悉踊跃在体内的全新力量。
“我早就告诉过你，所有魔修都该死，不是死于敌人，就是自己玩死自己，现在我的出现就是你玩脱的最好证明！”
“不练魔功，难不成学习跑去给凌云宗的长老们当狗？”
对老头的恶意恍若未觉，宇智波宿明像是被激起了不合时宜的谈兴，对本以为终身不会有再见机会的老头侃侃而谈。
“小时候莫欺少年穷，长大后莫欺老年穷，最后碌碌无为一生安慰自己死者为大。
给人当一辈子狗，洗脑洗得连自己都信了。”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看见你，在那永远无法见到的现实，我已取得任由你匮乏想象一生都无法触及的伟岸成就。
哪怕就此止步，我也已在整个世界的修仙史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可与你当年对我的预言截然相反！”
“听你的口气，外面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你杀死我之后发生了什么？”
不妙的预感在心底升起。
老头暗戳戳调动脚下怨气，镜面下的‘墨水’翻滚踊跃，在他隐蔽调动下不断往男孩周边包围过去。
“你的死亡是吹响宏达风暴的第一缕风，当年的我的确嫩了些，没能发现你临死前在留下的手段，给了审纪堂找到破绽的机会。
可惜之后的发展没能像你诅咒的那样让我神魂俱灭，恰恰相反，我杀出重围，打灭凌云宗的百年底蕴便是我出道以来的第一战。
哦对了，之后的事你用不着担心。
他们没能在弱小时消灭我，就注定了失去最后希望，你效忠一生的宗门已经被我覆灭了，唔，大概是在三百多岁那年干的，记得当时是用来作为生日礼物取悦自己。”
“孽徒！”
老头绷不住了。
本来还想更有把握点才动手的他气急攻心，煞气猛烈的怨念把镜面空间搅动得动荡不休。
宇智波宿明眼前出现栩栩如生的幻觉，过往的许多画面飞快闪过。
他看见自己第一天登上踏入凌云宗时的好奇和雀跃，看见了比如今的他大不了多少的自己挣牵着师傅的手，满心欢喜，以为这是死而复生后命运给予的馈赠。
师兄的照顾、师姐的教导、师傅等人的循循善诱……
那些在门派内诞生的美好回忆一一浮现，最终定格在暗地里维持多日的马甲被揭穿后，自己率先发难一击必杀师傅时染血的手掌！
熊熊大火燃起，宇智波宿明看见了，完成华丽背刺的自己经过一系列狼狈逃亡、反杀、继续逃亡、杀回马枪的精彩反转后终究死里逃生！
三百多年过去，功成身就的自己故地重游，第一个找上的便是昔日宗门。
当时的他已不再是蜉蝣撼树的蝼蚁，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凌云宗，在自己面前甚至能用弱小来形容。
于是最后一幅回忆，以无可阻挡的毁灭定格。
那些熟悉和陌生的面孔，统统死于自己一视同仁的毁灭之下。
连灵魂都不曾放过，炼入黑魂旗内，为这柄魔器更添少许威能！
他们凄凉的下场与过往的美好形成鲜明对比，那些关照越是真挚无私，神魂哀嚎时的不解便越显凄凉！
怨气在搜寻心灵的破绽，任何一丝迟疑与后悔，都会为它们寻觅到宇智波宿明的弱点。
然而没有。
所能感知到的情绪，不是羞愧与懊悔，只有啧啧称奇的骄傲！
“当年的老子可真帅啊，瞧瞧那张丑脸哭成啥样了，早知道这么有乐子就该留点活口，一次性玩坏未免太浪费了。
谢谢你帮忙让我回忆起以前的峥嵘岁月，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总忘事。”
老头愕然，不信邪的反反复复探查情绪，确认连丁点的悔恨也没有时，张口愤然咆哮。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我们难道对你不好么，为何要走上这样的道路！
为什么？！”
“为什么？”
宇智波宿明不屑。
脑海里的幻觉一阵扭曲，老头本能想要控制，却又一次震惊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这项心魔与生俱来权柄的控制能力！
手足无措之下，他首次惊觉，这个男孩恐怕早已不再是自己印象里稚嫩的炼气期徒弟。
那些本以为是金科玉律的修仙界铁则，已然被其亲手打破！
正如他本人所说，狂妄的话语绝非杜绝而是实事求是，他能办到的事早已远超自己想象！
幻觉画面出现，浮现出每一次温情背后的刀光剑影。
师兄的假意问候下是外出探访遗迹的恶意邀请，师姐在授课时故意混淆概念，为了诱惑自己走火入魔，以便提前毁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年轻种子。
师傅与长老们的权利交锋一脚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他们觥筹交错，如同趴在巨人体表的吸血虫，源源不断攫取财富和力量，用千百倍的资源培育后嗣，也不愿将它们分给外人。
在这张用权势搭建的棋盘上，人人皆是棋子，为利益所驱使，为那些自己根本不在乎的空洞理念抛头颅洒热血。
只有加入其中一方才可存活，没有人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阴险恶毒的恶念隐藏在正义堂皇的遮羞布下，倘若把内部腐烂的蝇营狗苟暴露在外，只会比魔道宗门直来直往的杀意更令人恶心！
是无数像自己这样的弟子变成山谷底数不尽的残骸，换来的是凌云宗高不可攀的绝巅风采！
岁月流转。
宇智波宿明早就忘却了对过往的愤怒，对曾经冠以正义为名的怒火嗤之以鼻。
现在的他，乐于用更直观的视角叩问本心，坦然接受并对自己的恶劣本性乐在其中。
外耗他人，绝不内耗自己。
轰！
幻觉破除，用精神具象出的利刃贯穿老头胸膛。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是这次，当宇智波宿明贴近浑身颤抖的老头耳畔时，说出的不再是义愤填膺的指控，而是由内而外的愉悦。
“你们的凌云宗很好很棒，它毁灭的原因只有一个——
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