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合上的闷响像块浸了水的木头砸在后颈，沈砚猛地绷紧脊背。停尸间的福尔马林味裹着铁锈往肺里钻，墙角玻璃柜里的干尸标签都黄得发脆，“民国三十一年·绣娘“几个字在阴光下泛着冷意。老周坐在锈成花的金属椅上，手里的柳枝垂着，叶尖时不时扫过沈砚手腕——那道紫纹正跟打摆子似的跳，活像有只蚂蚱在皮肤下游窜。
“你已经走得太远。“老周的声音像磨损的唱片，沙沙声里裹着不容置疑的沉，“再往前，就回不了头了。“
沈砚没坐，后背抵着墙，指尖把耳钉捻得发烫。锈纹突然往血管里钻，痒得他差点抬手去抓，却在触到皮肤的前一秒顿住——这动作太像被操控的木偶了。“我妈留这玩意儿到底是啥？“他开口时，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意外。
老周没答话，扬手就是一柳枝。抽在手腕上的瞬间，沈砚感觉有把烧红的锯子正贴着骨头拉，疼得太阳穴突突跳。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看着那三道血痕在皮肤上慢慢显形，字里行间还冒着白气，像是刚从烙铁上揭下来的。
“不可直视初代守则者双眼。“老周念第一条时，沈砚突然想起陈半瞎跪地的样子，老头当时分明是闭着眼的。
“禁止同时持有两种灵币。“第二条浮现时，他后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自己口袋里还揣着民国铜板和现代硬币，指尖一碰，两枚钱币突然发烫。
“每月十五日，需燃烧祭品。“第三条刚显形，手腕的锈纹就往心口缩了缩，像在点头确认。
“你妈用命换的这三条。“老周把柳枝往椅背上一靠，“现在它们正往你脑子里钻呢。“
沈砚盯着那三道血痕，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初代“的全名，也数不清口袋里有几枚硬币——像是思维被挖了块窟窿，又被什么东西填上了。“我还能自己说了算。“他低声说，更像在跟自己较劲。
老周笑了，那笑声跟玻璃碴似的硌耳朵：“现在能，不代表明天能。“
沈砚猛地启动灵识回溯，三十秒前的画面撞进脑海：老周的柳枝带着银光，抽在锈纹上的瞬间，有无数细小的齿轮顺着血管往太阳穴爬。他睁开眼时，手心全是汗。
“它会控制我？“
老周突然掀开身后的布帘，镜子里的沈砚吓了自己一跳——锈纹已经爬过锁骨，在胸口织成半张网，网眼里还嵌着细小的齿轮，正随着呼吸转动。
“你得学会牵着它走。“老周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带着回音，“不然就等着被它嚼碎吧。“
“你们俩能别对着镜子演默剧吗？“楚乔的声音撞开沉闷，她拎着尖叫鸡站在门口，鸡眼上的胶带还沾着半片黑影，“我抓着个好东西。“
她把一张血纸拍在桌上，干涸的血迹里裹着团黑雾，被胶带死死粘住，还在微微蠕动。“陆晦的残魂。“楚乔摸出打火机，“烧了省事。“
焚烧炉“腾“地窜起火苗，青幽幽的火舌突然舔向天花板，像条活过来的蛇。整个停尸间开始晃悠，地板裂缝里冒出银线，缠得玻璃柜嘎吱作响，干尸们的标签哗哗往下掉。
“这是炸了？“楚乔拽住摇晃的桌腿，灵线突然从袖口窜出，绷成防御的形状。
“是锈化核心醒了。“老周纹丝不动，看着沈砚的眼神亮了亮，“你妈留的预警该响了。“
沈砚的灵识突然炸开，母亲的身影撞进脑海：她站在织布机前，手里的六分仪耳钉转得飞快，嘴唇动得很急，像是在喊“时间错位了“。那些没听清的字句，此刻突然在锈纹里活了过来——原来不是诅咒，是母亲藏在血脉里的指南针。
“它在指路。“沈砚抬手按住胸口，任由锈纹往心脏钻。剧痛炸开的瞬间，无数画面涌进来：1937年的熔炉、母亲递银簪的手、陆晦齿轮状的瞳孔……所有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图。
“这是筛选。“他睁开眼时，瞳孔闪过齿轮的银光，“留下能扛住规则的人。“
老周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三下：“该走了。“
镜子突然“咔嚓“裂开，光从缝里涌出来，像条铺在地上的河。沈砚抬脚迈进去时，听见身后地板下陷的轰鸣，楚乔的尖叫鸡在乱响，老周的笑声混在里面，越来越远。
光里没有声音，只有锈纹在皮肤下轻轻跳动，像母亲的手，牵着他往更深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