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且坚硬的重击正面打在了辛德的脸上,几乎将青年的魂都打飞,差点吸进挂在他身上的画册里。
兰伯特咆哮着,一路上压抑的怒火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你知道你之前在树林里的行为有多蠢吗!维瑟米尔教给你的东西难道全都喂猪了不成,那是战场,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园!”
辛德捂住出血的鼻子,向加害者回以愤怒的目光,回望着棕发的猎魔人。
但他没有选择像往常那样回骂过去,而是闷声道:
“当时是我冲动了,不过兰伯特,你没见过她,如果你和她交谈过,也会生出和我一样的念头的。
“那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不在乎种族的自由,也没有什么伟大理想,她的眼里只有仇恨,心里想的只有杀戮!
“老人、小孩,她会对每一个见到的人类下手,她甚至还想杀我!”
啪啪啪——
兰伯特狞笑着对他鼓起掌来,嗤之以鼻地说道:
“恭喜你臭小子,你刚刚总结了松鼠党的本质,每一个在裤腰上挂着松鼠皮的家伙都是这样反复无常且罪大恶极。
“不光他们,那些披着独角兽袍子的科德温士兵也在干着类似的事情,我可没见他们对精灵和矮人的孩子手下留情,难道你要一个个地把他们都杀光不成?”
辛德摇摇头,他沉声道:
“我不是爱心泛滥,也不是想逞英雄,兰伯特,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但那个精灵不一样,她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那不是普通的恶所能形容的,她就像......”
就像无底的幽邃深渊。
辛德的话突然卡住,他终于意识到了那股萦绕不散的违和感来自何方。
猎魔人猛地回过头向来路看去,看向那阳光无法普及的阴暗密林。
“兰伯特,我想我发现深渊的踪迹了。”
兰伯特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头蹙起,追问道:
“你是说那个女人和深渊有关,所以你才会想去杀她?”
辛德摇摇头。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她该死,就仿佛有某种力量放大了我内心的阴暗面,觉得她是某种不能存在的亵渎之物,必须要被净化掉才行。
“不过那股力量太小了,只是听你喊了一句我就从中挣脱开来,所以哪怕她真的和深渊有关,大概率也只是接触到了与深渊有关的物品或是人。”
说到这,辛德抬头看向站在阳光下的棕发猎魔人。
“或许我们应该回去,问问那个精灵,说不定能查到一些线索。”
兰伯特沉吟了片刻,然后长抒了口气,脸上的愤怒与严肃随着这一声叹息消失无踪。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不管谁输谁赢,那片森林对我们而言都太危险了,我可不想回去给那个女精灵陪葬。”
“陪葬?那女人看起来好像很重要,伊欧菲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
“呵,你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错觉,以为那样的重伤员可以受得住马匹的颠簸?
“那女人身上的气息比躺地的尸体还弱,我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死定了,就算是梅里泰莉亲临也救不了她,这会尸体估计都快凉透了,你难道要赶着回去参加葬礼吗?”
“你确定?”
“当然,兰伯特大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从在凯尔莫罕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兰伯特,我还记得你把涂上辣椒的奶瓶递给我时发出的怪笑。”
“放屁,那时候你还不到一岁,怎么可......”
兰伯特及时止住偏斜的对话,他忽略掉青年投来的鄙夷眼神,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辛德的肩膀,安慰道:
“总之,不管那女人是不是真和深渊有关,我们也都无从得知了,别再想那些自己无法顾及到的事情。
“考虑到这次情况特殊,我暂时饶你一回,但如果再有下次......臭小子,你最好早点说出来,兰伯特大爷可就等着这个扬名立万呢!”
.........
虽然没能得到确切的情报有些可惜,但当深渊确实展露出了自己一角后,辛德心里反而彻底安定了下来。
至少他知道了深渊的影响方式,也有了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松鼠党。
由于一系列的意外遭遇,辛德和兰伯特不得不放弃预定的计划。
在确认科德温没有发出对他们的悬赏前,二人必须远离城市与村庄,直至离开王国境内然后再另作打算。
虽然这次忙活了半天连一枚铜板都没收到,还消耗了不少药剂和一柄钢剑,但往好处想,他们至少不用再腿着赶路了。
辛德带走了那匹他从戴文抢来的白马,这让他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你该给它起个名字。”
兰伯特拍了拍自己胯下的黑风。
“马是很聪明的动物,你给了它名字,它会对你更加亲近,会更信任你,相信我,一匹忠诚的坐骑甚至比剑更加重要。”
辛德垂目,他低头看向胯下通身雪白的白马。
青年没有多作思考便说道:
“希夫,那它就叫希夫吧。”
“希夫?”
兰伯特闻言皱起眉头思考了一阵。
“不是我说,臭小子,这名字稍微差了点意思,甚至还不如我的‘白马王子’,还是说它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你从书里看来的?”
“确实在书里看到过。”
辛德轻抚着随风飘逸的马鬃,感受着毛发下白马健壮的肌肉。
“讲的是一匹忠诚的巨大白狼,为了守护主人的坟墓而被邪恶的不死人杀掉的故事。”
“白狼?”
兰伯特愣了一下,然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你,我想杰洛特听到这个故事绝对开心得能和你跳支舞,忠诚的白狼被骑在胯下,多么应景啊,哈哈哈——”
伴随着猎魔人放肆的大笑,一黑一白两骑的倒影被太阳慢慢拉长。
他们新定的路线是先抵达陆路走到位于泰莫利亚与科德温交界处的贸易港口,浮港。
那是北方诸多贸易路线的汇集地。
现在各式各样的人都在走水路,穷凶极恶的松鼠党经常会在路上偷袭过往的人类,但在水上就没这些担心了。
精灵就像猫,不喜欢水,他们宁可蹲在草丛里喂虫子,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皮毛染上一点湿气。
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辛德和兰伯特终于来到了这座堪称北方最为重要的经济据点。
随着大量的商旅选择从河道航行穿梭,浮港作为几国交界的中心,自然也变得繁华起来。
平底驳船,平底运输,甚至在大洋上航行的船都来造访浮港的码头。
亚甸、科德温、泰莫利亚、瑞塔尼亚你可以在这里看到挂着每一个国家旗帜的船只。
只要有势力可以掌握这里,都将会在贸易上获得庞大的利润,而它现在,被泰莫利亚掌控。
兰伯特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堪比城墙的粗厚脸皮,很快就找了一份船只的护送任务。
简单、安全,船长会负责提供热食与热水还有房间。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钱拿,哪怕这一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属于猎魔人的那一份报酬也不会少。
在这个日渐疯狂的年代,没什么比护送一艘航行在庞塔尔河上的驳船更好的工作了。
只是航行的目的地与辛德所该去往的目的地稍微有一点点偏差,这艘船的航线是从浮港到诺维格瑞,而非维吉玛。
当然,这也称不上坏事。
维瑟米尔在他外出试炼的时候为他在诺维格瑞订制了一把钢剑,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能送到他的手里。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找那个铁匠把剑要走,精灵的武器总归有些不太顺手。
此刻,安定下来的青年正悠闲地靠在船边的护栏上,对照着岸边的景色,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
灵魂碎片必须要储存在画里,而因为之前那场大战没工夫细分,抓起灵魂便直接扔进了本子里,画册里的许多幅画都被装入了灵魂碎片。
装进画里的碎魂想要再拿出来只能放进火里烧掉,为了不浪费灵魂碎片,辛德便将它们一口气全都烧了。
原本厚厚画册现在只剩下寥寥几页,而且还全是空白的书页,需要及时填补,以免到时候都没地方装魂。
当然,消耗了如此多的书页,收获自然也是不小的。
在科德温森林里的那场遭遇战让他一口气收获了33块碎魂,全部燃烧后直接帮他点燃了一次属性,让辛德将体质加到了26点。
辛德一直没有主动增加过智力和信仰的属性。
虽然他的主要攻击方式是以法印为主,但体质对他的加成却是最大的。
强壮健康的身体意味着长远的寿命以及更强的容错能力。
而且感官上的缺陷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不说变成千里眼顺风耳那么离谱,至少也要达到猎魔人的平均水平才行,这能省去他很多的麻烦。
随着青年手中的炭笔挥舞,很快一副简单的风景画便完成了。
“画得不错,猎魔人。”
身边,一直安静旁观的水手长称赞道:
“说真的,猎魔人,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把风景画得这般栩栩如生,也许你该告别刀光剑影的日子去牛堡当个讲师。
“相信我,这艘船上也搭乘过不少画家,我虽然说不出什么专业的评语,但好坏还是一眼就能分清的”
“谢谢,不过这只是兴趣,我还是更喜欢冒险。”
辛德收起素描本,向水手长笑了笑。
梳洗干净后,辛德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五大三粗的黝黑汉子不禁看呆了眼。
水手长转过身,狠狠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妈的,猎魔人可真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