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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辛德顶着一对熊猫眼站在窗前,面容憔悴地望着黎明时分的美丽雪景却无意欣赏。

他承认,自己昨晚冲动了。

只因些许妄言便被引动愤怒,跌入对方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这是错误一。

因为一时的虚名与荣耀而遗忘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这是错误二。

兰伯特比他要年长,身手和交战经验都要优秀于他。

本来就打不过,再加上自己负伤在身,搞得旧伤未愈,身体又添新伤,只能算是自讨苦吃。

现在不光两只眼睛对称了,那两颗活动的槽牙也光荣退居到了二线,被某个嘴臭心脏的坏东西捡走收了起来,说是要当成讨伐魔怪的战利品收藏,气得辛德又发起了第二波挑战,然后就被一拳撂倒,一觉睡到了现在。

虽说魔药可以帮助他长出新牙,但是等牙齿从长出到发育完全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如果不想长出的新牙东歪西斜,辛德就只能靠吃流食或者相对柔软的食物度日。

而那些东西通常都不怎么好吃。

“冲动真是魔鬼啊。”

少年再次这样告诫自己。

“猎魔人最重要的就是耐心,耐心地等待猎物走进自己预先设下的陷阱,然后利用事先调查得来的情报对其弱点进行攻击,从而达到以小博大的效果。”

辛德默念着维瑟米尔曾经对他讲过的训诫,他现在总算真切地理解这番话的含义,只是付出的代价略微惨痛。

浮肿的眼眶与酸胀的肌肉为他上了生动真实的一课,也让这个本该美好的早晨变得扭曲起来。

可一想到胸前的徽章,傻笑便取代了脸上的惆怅。

“我现在也是个真真正正的猎魔人了。”

少年的乐观心态让他很快就将这点微不足道的琐事抛之脑后。

至于那些刚刚总结出来的人生心得是否也会被一同丢弃,这就要取决于辛德对未来的人生选择了。

愚蠢的幸福占据了他的大脑,即使撕扯伤口引发的疼痛也未能令他皱眉。

辛德回过身,被幻想蒙蔽了的目光扫过室内简陋的装潢,然后忽然一滞,迅速移回到墙边的壁炉壁炉上。

辛德眼中的愚昧消散恢复了清澈,灵光闪过他尚未运转的大脑,经由火焰与胸前的徽章提醒,想起了被搁置的重要事宜。

少年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的壁炉前。

他一把抓起扔在椅子上的素描本,撕下了中间的两页扔进了火里,反手抓过立在壁炉边上的螺旋短剑的剑柄,插进火中,然后如同一个挚诚的信徒那样单膝跪下。

咔——

燃烧的木柴被短剑粗暴地劈断,火星四溅,漂浮的余烬在空中停滞,一副灰暗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14块大小不一的白色光团漂浮在画卷中央,那是被辛德丢进火中的纸页里所保存的灵魂碎片。

没有刻意关注它们,辛德将意识集中在了属性的区域。

画卷翻滚,如同翻页般转到了新的页面,代表自身身体属性的三组数值出现在画卷中央。

体质23,智力29,信仰32。

望着好久没有变动过的数值,辛德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引导着14道灵魂之光向标记为体质的区域移动。

虚弱的灵魂在接触到文字的刹那便碎裂蒸发,被干裂如碳的文字里隐藏的可怕高温瞬间吞噬。

被焚化的灵魂碎片化作无数星芒随同飘荡的灰烬一起,消失在了画卷外的无尽黑暗里。

与之相对的,文字在灵魂的滋润下诞生出了微弱的红芒,一缕薪火在黑暗中绽放。

这些灵魂碎片就如同维持火焰燃烧的柴薪,在辛德的引导下前赴后继地游向被点亮的文字,为其贡献着能量。

随着注入的灵魂增加,文字间被点燃的薪火越来越旺,火光越来越亮,之后随着一声清晰的爆鸣,犹如节日里的焰火绽放出了自己最为璀璨的瞬间,又于绚烂的爆发后再度归于灰暗。

辛德只觉得一股炙热的能量顺着握住剑柄的双手传递至身体各处。

那是火焰的力量,它狂暴又温柔,带来了毁灭也带来了新生。

血与骨在燃烧,皮与肉在融化,辛德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大火在炙烤他的身体,将一切焚毁,然后又在余烬中重塑。

痛与麻,酸与痒同时共存,就仿佛跳进了满是冰块的沸水里,又同时被万千只冰冷的蚂蚁啃食自己的神经。

令人癫狂的折磨如同疯人的臆想,在他精神即将游离崩坏的前夕隐去了踪迹。

随着双手离开剑柄,灰暗的画卷也随之收拢,坠入深沉的黑暗。

壁炉里,火焰恢复跃动,点点火星随着木柴发出噼啪的炸响被溅向空中,又在坠落的途中熄灭。

辛德张开嘴,灼热的气息随着如释重负的叹息化作一缕灰烟被吹出了窗外。

浴火重生的少年握紧了拳头,经由魔药治疗,已经结痂的伤口在动作中再次崩裂,惹得一阵吸气。

疼痛削减了变化带来的喜悦,但很快又被充盈的能量所填补,澎湃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随着血液流动在体内流窜,令人陶醉。

不光是力量,他的反应神经,他的耐受能力,对毒素的抗性,筋肉骨骼的强度,他的视力、听力等等,体质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的提升。

“攒了一年了,终于攒够了!”

距上次体质属性发生变化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来辛德杀鸡宰鹅,贡献了不知多少灵魂碎片,却每每只能看着文字被一次次点燃,然后又一次次熄灭。

尽管燃起的薪火每次都更加耀眼,尽管那灰暗的文字似乎马上就要被灵魂之火所填满,但却始终停在了最后的分界线上,无法跨越分毫。

和游戏里不同,辛德看不到升级所需的灵魂数量,他所摄取的灵魂碎片不仅不具备任何的讯息说明,灵魂碎片的大小也不尽相同。

唯一可以衡量的数据只有日历上一次次延长的间隔,与被扔出城堡的那越堆越高的骸骨小山。

好在提升属性所需的灵魂碎片不用一次性投入,否则以他在凯尔莫罕里的这点微薄“收入”,可能这辈子都攒不够一次的量。

身体得到强化的猎魔人神清气爽,但又因想起了昨晚的惨败,为他的嚣张气焰打上了一个对折。

“该死的兰伯特!”

少年低声骂了一句。

洗脸刷牙,穿戴衣物。

手部的伤势对少年的日常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导致他比往常多花了近二十分钟才完成了这项作业。

但往好了想,至少他不用顶着漫天的风雪站在训练场上挨骂了。

身体所受的伤势为他造就了绝佳的请假理由,即使以维瑟米尔的苛刻标准也不能对他说上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房间里睡他的懒觉。

想通的少年躺回到了床上。

毫无顾虑的休假令他身心放松,虽然缺少了那种紧张刺激的急迫感多少有些不太习惯,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毕竟没人愿意天天挨骂。

辛德闭上了眼,漆黑的意识开始被彩色的梦境所替换。

清脆的鸟鸣萦绕耳边,芬芳的花香令人陶醉。

在他逐渐清晰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名有着美丽红发的绿衣少女,她正坐在一棵繁茂的石榴树下,被蝴蝶萦绕,被飞鸟眷顾。

俏丽的少女似乎被他的脚步声惊扰,她向他看了过来,甜美的笑容如鲜花绽放,轻声念诵起爱的咒语。

她说的是......

“臭小子,赶紧给我起床!”

冰冷刺骨的雪水冲散了春日的鸟语花香。

辛德猛地从床上弹起,肌肉撕裂般的剧痛自他的左肋蔓延至整个上半身。

惊醒的少年瞪眼张口,如同一条溺水的游鱼,大口吞吐着寒冷的空气。

兰伯特随手把空桶扔到一边,笑眯眯地凑到辛德耳边对他说道:

“起床了猎魔人少爷,老爷子那边有事找你,快点穿好衣服去大厅,你也不想看见维瑟米尔生气的对吧?”

说完,也不管辛德听没听清,兰伯特便哼着小曲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辛德一个人裹在打湿的被褥里瑟瑟发抖。

“兰——伯——特——!”

如同雄狮咆哮的怒吼响彻古堡,众人只看见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提剑少年从塔楼一路冲到了庭院,然后很快,又被兰伯特拎着脖子,生无可恋地抓回了大厅。

.........

辛德抱着胳膊,目光恨恨但又无可奈何地瞪着长桌那头的一生之敌,完全忽视了猎魔人大师愈发不善琥珀眼眸。

“辛德!”

“啊,是!”

望着魂不守舍的少年,维瑟米尔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小子才刚回来没两天,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就开始闹事,这要是跑到外面......

维瑟米尔开始在心里质疑自己的决定,思考是不是找个理由再把他关凯尔莫罕里沉淀两年,可又担心自己的出尔反尔让少年的情绪在压抑中爆发,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辛德不知道维瑟米尔脑袋里正在肆虐的思维风暴,他只看到老爷子面容严肃,脸上表情时阴时晴,以为自己又惹了老爷子生气而揣揣不安。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良久,维瑟米尔叹了口气。

已经出口的承诺不应该违背,狼群是幼狼的坚实依靠但不该是锁住它们脖颈的枷锁,他应该相信自己培养出的孩子不止是个惹祸精这么简单。

再次想通的维瑟米尔看向辛德,但又觉得眼眶上的两道乌黑无比碍眼。

为了让这场谈话继续下去,维瑟米尔不得不将目光移向他处。

老猎魔人偏移的目光为坐在下方的新晋猎魔人带来了巨大压力。

“完了,”辛德心想,“老爷子甚至不愿意正脸看我一眼,这可不是刷俩月马桶能顶过去的。”

“辛德。”

“是!”

看着正襟危坐的少年,维瑟米尔总觉有那么几句话要冲破咽喉与唇齿的防线,不吐不快。

虽然最终还是在他超人的自制力下,强行吞了回去,让一旁想看乐子的坏家伙略微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通过了试炼,也获得了徽章,你读过凯尔莫罕里所有的书籍,也走过这座古堡的每一块砖石......”

不光走过,我还擦过。

老猎魔人抑扬顿挫又极富仪式感的演讲令辛德不禁回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经历过的结业典礼。

同样的冗长,同样的无趣......不,至少开学典礼自己还能和身边的同学小声聊上两句,但这里只有自己。

被学校的校长顶着脑门念稿的经历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辛德甚至不敢挠伸手去痒痒,或是在脸上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来。

好在这次维瑟米尔没有讲上太久,只用了十五分钟便已经进入了最终阶段。

“......你已经学会了一个猎魔人所应该具备的一切,但铭记,我的孩子,装在脑袋里的知识是死知识,你要学会将它们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释放出来,化作你的力量。

“通常这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努力,但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很快就能融会贯通。

“但在那之前,你需要积累足够的经验,前往维吉玛,就是你积累经验的第一场旅程。

“我会选出一名护送者与你一同前行,保护你安全的同时教导一些书本上没有的内容,教导猎魔人的生存之道。”

维瑟米尔停顿顿了下,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忽然叫道:

“所以兰伯特。”

“哈哈哈......嘎?”

兰伯特在后面听着维瑟米尔的话,脑子里正幻想着菜鸟男孩路上可能发生的困难与那个倒霉的护送者即将面对的窘迫局面,忽然就听到老爷子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本正坐在一旁乐呵呵看戏的兰伯特顿时一个激灵,他疑惑地看向维瑟米尔,两道眉毛因为思考而纠结地拧成了麻花,表现出了强烈的疑惑与不安。

“等到封路的山雪融化,等到明年开春,就由你护送辛德去到维吉玛,将他交到特莉丝手上吧。”

兰伯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用手指着自己,因为惊讶而发出了近乎青春期女孩尖叫似的高音。

“我?”

“是的。”

“不不不,不对,不对,不对。”

一连六个否定,兰伯特摇头晃脑,连忙解释道:

“老爷子,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个好相处的性格,没人能和我坐在一起超过五分钟还不动手。

“在凯尔莫罕里我都能和他打起来,等到了外面怕不是要直接来一场真剑胜负?”

他的两条手臂晃出了残影,兰伯特表现出了极强的抵触情绪。

“你应该叫艾斯卡尔去,他冷静、沉稳又负责,最适合这种带孩子的任务了,或者杰洛特,小希里在凯尔莫罕有你保护安全得很,从这里到维吉玛顶多也就花上那么一两个月,到时候直接让特莉丝为他开一道传送门,路上还能给他的命运之子买点小玩具,多么两全其美啊。”

辛德斜眼望着那个努力推脱的男人,从未见过的严肃与真诚在他的脸上同时浮现。

梅里泰莉在上,辛德竟然从兰伯特脸上读出了真诚。

待会回到屋里,他要把今天也在日历上标下,这可是足以写进猎魔人历史的一天。

“艾斯卡尔在诺维格瑞还有事情要做,希里似乎对激发剂出现了某种不良反应,所以杰洛特要留下照顾她,以免出现意外,罗素和贾斯丁因为委托在身无法归来,现在整个凯尔莫汉里只有你没有事做。”

兰伯特张了张嘴,他想说自己也是有事要做的。

北方诸国和尼弗迦德的战争打得这么激烈,正是需要猎魔人的时候,他还想着开春以后出去多捞几笔。

陪孩子哪有挣钱重要?

可是在维瑟米尔无声的威慑下,这个凯尔莫罕第二年轻的猎魔人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好,我做,不过老爷子,事先说好了,这一路上他可得听我的,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说着,兰伯特目光不善地看向辛德,惹得后者一个激灵。

维瑟米尔对此熟视无睹,就跟没看见一样。

他转过身,向着通往塔楼的楼梯间走去。

“那是你们的事情,不是我的,”维瑟米尔渐远的声音传入二人的耳中,“不过记得走之前带他去一趟元素之环,以他对法印的天赋,收获一定不小......交给你啦。”

不知道为什么,辛德竟然从老爷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他扭过头,看向走近的兰伯特,而后者也在低头看他。

双方都拉长着一张臭脸,野兽般的竖瞳里闪烁着不为人知情绪。

两个猎魔人同时望着对方,然后又都同时笑起了起来。

他们的笑容同样灿烂,也同样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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